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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篇小说02金房腿儿（二）
短篇小说02金房腿儿（终章）
短篇小说02
——————以下是本期内容——————
巨蜣螂震动着翅膀，发出嗡嗡的声音。那个声音已经有点疲惫，因为它已经追寻了四天四夜。
追寻什么？还能是什么，当然是粪便。
与其他的屎壳郎不同，巨蜣螂只追寻一种动物的粪便。
是大象的。
可能因为它的体型——七、八厘米长——大得可以赶起大象的大粪球。也可能是因为享用大象这种大型陆地动物的粪便，所以长得大。
不管是因为什么，巨蜣螂终于到达了目的地。
雨后的植物就像古代帝王的后宫一样，争前恐后地抢夺着阳光和水分，成长得又像争夺储君称号的王子们一样疯狂而迅速。
当然，这里不是王国，唯一乐坏的是大象。
大象嚣张地横扫着所有它喜欢吃的东西，根本不管自己的肠胃受不受得了。
是呢，谁不是呢？要不怎么会生出“胡吃海塞”这个词。
总之，大象吃的多，拉的也多。那可不是一般的多，多得就像……
场面过于残暴，额，或者说是巨大的浪费。很多食物还没有来得及被消化掉，又回到了生养它们的土地上。
这可不是原封不动，完璧归赵！别的动物可不能再享用了。原因？你懂的。
不过总要有谁来处理一下吧。
求求你了，快来吧，别等了！无数的动植物都在心中祈祷。如果它们会的话。
“乓！”
一个黑壳子重重地砸在地上。它总是出现得这么决绝，只要它确定了目标，即刻缩起翅膀，然后——“乓！”——落在地上。
巨蜣螂一句废话也没有，当场就开始了工作，或者说是大快朵颐。可你知道的，那可是七八吨重的大象造出来的“金子”，一个七八厘米长的小蜣螂一顿可整不完，即便它名字里有个“巨”字，那也整不完。
它可不是普通的屎壳郎，滚什么小粪球。啧啧，段位太低。巨蜣螂就地建造，一个个储藏室就此诞生，剩下的大象粪便被它好好地安放起来，紧紧地封藏起来。
这当然不是为了防盗，又不是真的金子，谁会偷呢？
这是大自然赋予它的任务。就这样翻翻——埋埋——又翻翻，土地就这样肥沃起来。
没有巨蜣螂，就算你没有多么强大的想象力，你也能想象出美丽的大自然也许终究会被大象的粪便占领，甚至包括大象都将成为自己粪便的囚徒。
挺简单的事，对吧，但就是有的动物不明白。可能是因为它们的智力有限吧，这也不能怪它们。
“哎，我说，它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呢？”巴西龟晃晃自己的脖子，慢条斯理地评价着。不知道它在向谁高谈阔论，因为没有人搭它的话。不过它也不在乎，因为在它的眼里，自己就是高贵的国王，眼前的一切都是它的子民。包括这个闷头扒拉“金子”的不速之客。
“嘿！”巴西龟爬到巨蜣螂身边，大喊一声。“你忙活完了吗？”它又问。
巨蜣螂抬起头，环视了周围，所有动植物都在做自己的事，只有一个脸蛋通红的小龟在看着它。那两片红脸蛋，像是在害羞，又似是在生气，也可能是血压高，巨蜣螂想。
巴西龟见巨蜣螂没有理会自己，嘴里嘟囔一句乡巴佬，说完还不忘“啧啧”两声，好像在肯定自己的判断。
一只小松鼠路过，歪着头盯了一会儿巨蜣螂，说道：“新来的吗？”
巨蜣螂扭动着脖子抬头看向小松鼠，点点头。小松鼠兴奋地从树上窜下来，就像见了久违的朋友，急着要去给对方一个拥抱。可它刚跳到树下，就弹跳回了树上，仿佛地上着了火，烫着它的爪子。小松鼠扒着树干，说已经等巨蜣螂很久了，大家都在等它来。虽然小松鼠说话的时候不停地腾出一只前爪在鼻子前面扫一扫，但声音中的采烈之情并没有减少。
巨蜣螂又点点头，继续着自己的工作。
小松鼠回到树枝上，吹起了口哨。这不是打发悠闲时间的口哨，而是一个信号，一个通知，就像村口用来发通知的大喇叭，告诉所有的动物，这里来了一个“大救星”，毕竟，大象的“金子”，数量还是很可观的。大家伙闻哨而动，聚集在周围，但也不是那么聚集，因为还是要离大象的“金子”远一点。
巴西龟看着周围的动物越来越多，大脑里的生物电都多得开始擦起了火花，“噼里啪啦”的，以至于它的四肢都开始兴奋地摆动起来，动作快得也超出它平日的速度，甚至有点分不清它是在跳舞还是在抽搐。它顾不上自己的动作有多滑稽，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表现一番，它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。
“对！对！就是它，它来了！”巴西龟扯着嗓子嚎叫着，粗短的脖子都扯细长了，嘴角的薄膜也扯透明了。
动物们都在看巨蜣螂搬搬爬爬，根本没在意巴西龟说什么。巴西龟也不在乎谁在听，它只想说。它不停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：你们看它，多么勤劳，干起工作来有条不紊。人类有句话说得好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，也就是说，在其位就得谋其政。它就是这么认真地在谋自己的政啊！人类还有句话说的好，做事呢，就得先做人。你看它做事，就知道它做人，不是，做……啊，对，做一个蜣螂的本分。你们不知道，我可知道，古埃及的天文概念里，蜣螂可是代表着太阳，那粪球，对，就是蜣螂赶的粪球，那可是代表着地球。地球你们知道吗？就是我们生存的这个地方。说着，巴西龟还用后爪踏了踏脚下的土地，扬起了几粒尘土。
甚至有一种说法，埃及法老遗体防腐的方法，就是从蜣螂的生活习性中得到的灵感。巴西龟还在喊着，尤其说到法老的时候，还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，就好像法老的名头也挂在它的头上。
动物们还想再围观一会儿，可是大象的“金子”杀伤力太强，在这里守了两个小时，已经达到它们的极限了。巴西龟的嗓子也有点哑了，虽然它还想再演讲，可是嗓子已经提出了抗议。观众们都散了，只剩下巴西龟和巨蜣螂。
“我说，你能不能停一会儿。”巴西龟哑着嗓子说，“你倒是吭一声。”它有点烦躁。
巨蜣螂停了足下的活计，茫然地看着巴西龟，心里想，天下怎么会有这么闲适的动物，啥都不干，还有时间到处巴拉巴拉。巨蜣螂不知道巴西龟的来历，也没时间去打听，脚下的大粪还整不完呢！
巴西龟不知道巨蜣螂在想什么，就像巨蜣螂也不知道它的心思一样。在它眼里，这个黑乎乎的硬家伙，就是个有点来历的呆瓜，乡巴佬，有点四肢发达，头脑简单的意思。
巴西龟继续向它唯一的观众输出着价值观。活儿不是这么干的，你不懂，是因为你刚来，我可以教你，但是以后你还是要自己搞，我要慢慢退到后台，把前台留给你们年轻人（作为作者我不觉得它真的这么想）。你上来就这么干活儿，谁知道你？你先要立个场，立个信，立个威。哎，你把归大家伙儿所有的象粪都赶到——那个，那是什么？巴西龟抬起前爪指了指巨蜣螂正在挖的洞。
储藏室，巨蜣螂说。
对，储藏室。你要干什么？这不就是公为私用吗？巴西龟尖叫着，生怕巨蜣螂听不到，也可能是想让更多的动物听到。
巨蜣螂有点生气，它虽然不是人类，但它可是喝过洋墨水——毕竟游历过埃及——的蜣螂，它深深地清楚“公为私用”的罪名不小，它灵活地摆动自己的足，滚了一个小粪球——虽然滚粪球并不是巨蜣螂的强项，可它什么不会呢？它可是“大救星”——推滚到巴西龟面前。巴西龟的嗅觉应该是不错，因为粪球滚到它面前的时候，它被呛了一个跟头。
你要干什么！乡巴佬！巴西龟沙哑的声带在紧张之下，发出了尖利的声音，有点像急了眼的东厂厂长。
既然是大家的，那给你。巨蜣螂说。
巴西龟气得眼眶都要裂了。干你自己的事！它又喊了一声。
巨蜣螂滚着粪球回到大象的“金矿”里，埋头挖洞。
巴西龟好像又在说什么，巨蜣螂根本听不见，它的心思都在“金矿”里。巴西龟见它又不回应自己，便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，清清嗓子嚷起来，喂！你聋了吗？
这回轮到巨蜣螂有点烦躁了，它抬起头瞪着巴西龟。这一瞪可不得了，好像一只大手挑衅地拨动了巴西龟的逆鳞。
我不管你原来在哪里混，把你那一套收起来，你来到这就得按这里的规矩！巴西龟丹田发声，的确增加了几分威严。你不懂这里的规矩，我可以教你，这里的规矩就是，我就是规矩！
规矩=龟句？
巨蜣螂有点不明白，好像又有点明白，毕竟滚粪球是它的强项，扣屎盆子可不太会。虽然每天跟粪打交道，但它也不想被扣屎盆子。粪踩在脚下，和顶在头上，那可是两码事。巨蜣螂游历大江南北，扯犊子的名场面还是见过一些的，但它不想扯犊子，为什么？那一大堆“金子”还等着它收呢！哪来的闲工夫。
成吧，成吧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。巨蜣螂无奈地说，心里想只要它能消停一会儿，我这硬壳子就当回软脓包吧。
巨蜣螂服了软，巴西龟的威信又有了回音。巴西龟很满意，语气也平和了一些。它继续说道，巨蜣螂好好干，这里的动物们都很看好它，将来还是能成大事的。
突如其来的夸奖，让巨蜣螂心里一凛。它可是见过大场面的蜣螂，人类世界有一种美轮美奂的民间艺术——变脸，转瞬之间就能换一张面孔，可那速度都不及巴西龟的万分之一。
开眼了开眼了，不得了不得了。想到这里巨蜣螂有点出神，为自己的见识又广大了一些而感到高兴，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。
这个笑容被巴西龟解读出了臣服的意味。前面说过，它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王，它需要臣服的子民。有了这个笑容，巴西龟又膨胀了一些。叙事的节奏已经牢牢掌握在它的爪子中。它以为。想着想着，爪子还不自觉地抓了抓空气。
它想的太多了。很多人就是想的太多，忘了自己该干什么。叙事的节奏怎么会掌握到它的爪子里呢？叙事的节奏当然是掌握在我的手里，作者的笔下。
所以，巨蜣螂会臣服于它吗？必然不会。它可是见到目标，就立马收起翅膀，“乓”一声砸中靶心圈圈的硬家伙。它谁也不想征服，也不甘于臣服于任何动物，还有人。它是大自然的孩子，就像风一样自由。
好了好了，已经有人提醒我：喂，那个谁，哦对，作者，就是你，赶紧继续讲故事。
说到哪了？哦，对的，巴西龟以为自己把控了局面，它正酝酿着再展开一场精妙绝伦的演讲，艳惊四座。
对了，再说到你挖的那些洞，你为什么要挖这么多小洞，挖一个大洞全放进去不是更好！这就一下子解决了粪便涂地的燃眉之急。巴西龟继续表达着自己的观点。
这是大自然老爷教给我的好方法，这样更有利于粪便分散到土地中，还有助于翻动土壤，增强土地的活力……
巨蜣螂好像要写出一篇论文来论证，题目都拟好了——论巨蜣螂挖掘小洞储藏象粪的应用价值。
巴西龟缓缓地摇摇头说，你这么干，嘁，还不是为了中饱私囊。
巨蜣螂擅长处理象粪，但滚粪球并不是它的强项，滚车轮子就更不会了。巴西龟是很擅长车轱辘话来回说的。我可不是它的对手，巨蜣螂想。
行了，巴西龟大人，您看，我这还有这么活儿要干，您说的这个事我再想想，也不是一时能解决的，等我把手头的工作做完，咱们再谈吧。巨蜣螂耐着性子，心平气和地打断了巴西龟的话。
好家伙，这回可不是拨一下逆鳞了，简直是将逆鳞整片拔出来，根儿上还连着一点皮肉呢。
巴西龟原地跳了起来，嗓子就像一面锣，已经被它扯破了——管好你自己的事，就这样！巴西龟吼完最后一句，就转身离开了。
它走得很慢，虽然已经比平时快了不少。但从缓慢的动作中，还是能看出它的愤怒。愤怒得甚至有点颤抖。
巨蜣螂看着它的背影，有点苍老，有点悲哀，但它心里却一点也无法可怜起巴西龟来。真是奇怪，巨蜣螂想。
没有了演说家，这里一片宁静，偶发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，衬得这里更显几分可爱。单纯的可爱。
巨蜣螂终于完成了一部分活计，停下来休息一下。也只是一下，因为大象还会不停地吃东西，不停地拉出粪便。
这里好像少了什么，大家心里很清楚，却并不在意它的离开，甚至于，还有点庆幸。它们不想去深究，是不是在一个傍晚时分，有一群人类来到这里，大网一挥便带走了所有的巴西龟。他们带走它们并不是因为它们好吃，当然它们也可以吃，而是因为它们这种侵略物种的存在，终将会捣乱这里的生态系统。这里的动物们不懂生态什么的，但它们清楚，巴西龟的存在让它们心理压力陡增。
生态也好，心理也好，总之，现在问题都解决了，大家都很开心。
（完）
小说版块每周二、五更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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杉丰谢谢你的喜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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