屎壳郎

捉知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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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:

赵连城,男,河北乐亭人,生于年7月。曾任乐亭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,县文联主席,县委办公室常务副主任,县广播电视局局长。著有中短篇小说集《海地·热土》《化蝶》,散文集《滦河右岸散步》、《栽满乡愁的村庄》,长篇小说《滦河右岸》。发表乡土记忆散文数十篇,被誉为乡土派作家。

捉知了

知了学名蝉,城里人的叫法,在这一点上,城里人大概有些不求甚解,因为蝉有好几种,个头儿也有大有小,村里人按叫声叫它们:老哇哇、唧留、唧唧。

老哇哇个头最大,黑色的,样子也有些像京剧里的黑头,但它没有京剧演员的好嗓子,只会“哇哇”唱一个音调,如同舞台上的黑头发脾气。唧留长得清秀俊俏,身体和翅膀带有淡绿色,特别是那翅膀像透明的纱,薄如蝉翼的蝉翼指的就是它的翅膀。唧留能发出两个音调,第一个“唧”发的长,第二个“留”短,听起来有些像“知——了、知——了”,这大概是城里人叫它“知了”的缘故。唧留喜欢孤芳自赏,在老哇哇和唧唧口干舌燥叫个不停时很少开口;而在傍晚或黄昏,村庄里静下来时,它会在当街的某个电线杆子上,或谁家院子里的树干上突然叫起来,那叫声清脆悠扬,让人听了有一种赏心悦耳的感觉。唧唧的样子和老哇哇差不多少,只是小巧玲珑,如同老哇哇的孙子。它的声音也是细嫩的,“唧——唧——”拉着长音,像是有诉不完的委屈。

没有见过唧留和唧唧怎样蜕变出来的,但知道老哇哇是从地下钻出来的。盛夏到来时,下过一场透雨之后,老哇哇的幼虫便趁着夜色掩护,从树潮湿的泥土中钻出来往树上爬。它的幼虫像屎壳郎,有一身很硬的外壳,头和脚跟老哇哇一样,只是没有翅膀。爬到树上后,后背上会裂出一道缝,从里面钻出一个生着长长翅膀的老哇哇来。

村里人把老哇哇的幼虫,叫“老哇哇姥姥”,用火烧着吃很香。这个季节常有人在夜晚时,拿了手电筒或提灯到树下去捉。它褪下的壳叫蝉蜕,是一味中药,有人捡了交到收购站卖钱。

不知道老哇哇、唧留、唧唧吃什么,食物肯定与树木有关。因为它们爬到树上后,就再也不离开了,整日在上面叫个不停,把一个都夏天都叫得热热闹闹。

鸟儿的叫声优美动听,是因为有个好嗓子,那美妙的歌声是用嘴唱出来的。昆虫的鸣叫,不是用嘴来发音的,它们身体上长有特殊的发音器,通过摩擦这个发音器,发出不同的声音,我们称这发音器“小镜儿”。

老哇哇、唧留、唧唧的“小镜儿”在腹部,像两个半月状的鱼鳞。雄的“小镜儿”能开合,那“哇哇”或“唧唧”的叫声,便是摩擦这“小镜儿”发出声音。雌的“小镜儿”,不能开合,也就不能发音,我们叫它“哑巴”。去捉它们时,捉到“哑巴”,拿回家喂鸡;会叫的掐去半个翅膀,放在蚊帐窗上养起来。

唧唧个头小,多趴在树干的低处,悄悄走过去,有时候用手就能捂到,高处的要用蜘蛛网做的“粘子”去粘。

昆虫各有各的生存技能,扑捉食物的办法也各有各的手段。招数最高的要属蜘蛛。蜘蛛肚子里能抽出丝来,会用这丝在空中织出一张网,它织的网就像一个“八卦图”。上初中后有几何课,用三角尺和圆规画图时,想到了蜘蛛网。觉得蜘蛛如果上学的话,几何一定会学得很好,去当设计师或者绘图员,也一定很称职。

蜘蛛没有翅膀,却能凭借肚子里吐出的丝吊在空中,在屋檐和隔了很远的附着物间搭出一个框架,而后在上面织出一张网来。它的两条后腿,应该是它的手,会交替着把屁股里抻出的丝,固定在网的框架上,动作娴熟而准确。

蜘蛛喜欢生活在屋檐下,网也多织在屋檐和院子间,就像给人在窗外扯起了一个防蝇防蚊的蚊帐。网织好后,它便躲到屋檐下去休息。蚊子和一些小蠓虫被粘住时,它一动不动;个头儿大的昆虫,如苍蝇、蚂螂等撞在网上时,便跑出来制服。制服的办法是用屁股里拉出的丝,快速把想逃跑的昆虫缠绕起来,直到捆成一团,再也挣扎不动了才罢手。做完这些之后,蜘蛛并不马上去吃它,而是像展示胜利果实一样,把被蛛丝缠得如同一个“茧子”的昆虫挂在网上,回到屋檐下继续去休息。

那时候,我们很喜欢蜘蛛,在什么地方见到了,如果个头比较大,便捉回家养在屋檐下。为的就是把它的网缠在用高粱秫秸或竹竿做的罩子上,去粘唧唧和唧留。

老哇哇个头大,力气也大,蜘蛛网粘不住,要用马尾套。姥姥家有个“蝇甩”,是用马尾做的,去姥姥家玩时,常常偷偷揪下几根。后来,姥爷见“蝇甩”上的马尾变得稀了,知道是我们捣的鬼后,狠狠把我们骂了一顿。

有了马尾,还要找人帮忙,常找的人是二和尚。

老哇哇叫起来时,麦子已经收完了,晚茬高粱苞米抢过荒,生产队里没了要紧的农活。庄稼人晌火时,可以躺在家里舒舒服服“歇晌”,睡上一觉。村里的二和尚孤身一人,不愿待在家里,常到村北一棵老柳树下去睡晌火觉。

那棵老柳树和一棵臭椿树长在一起,臭椿树长得又高又直,老柳树却弯着身子。五爷给我们讲,老柳树长成这个样子,是因为臭椿树是玉皇大帝封的树王,什么树见了它都要弯腰鞠躬。我们倒觉得是柳树不愿闻臭椿树的气味,才弯腰躲避开的。因为臭椿树会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,连老哇哇和唧留都不愿在上面落脚。只有一种叫“臭大姐”的灰色盖盖虫,在上面爬上爬下的,它的身上也有着那样的气味。

我们来到这里时,二和尚不是盘腿坐在树荫下,在自己跟自己下“土棋”,就是枕着一只鞋子仰面朝天在想啥。他大概也寂寞,我们央求几句,他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来,接过那根拴有马尾套的长秫秸。

老柳树上就有老哇哇在叫。二和尚整理一下马尾套,悄悄伸到老哇哇头顶上。老哇哇警惕性并不高,马尾套出现在面前时,不但不会飞走,还要用腿去抓。二和尚顺势收紧马尾套,那只老哇哇就哇哇叫着被套住了。

老哇哇受惊时,会撒下一线细尿,落在光脊梁上如几丝雨丝,凉凉的很舒服。

后来,二和尚还发明了两种捉老哇哇的工具。一个是把用竹片做成弓箭,绑在高粱秫秸的顶端,弓弦压在一条连着箭头的线绳上。那箭头用箭杆做的,上插一根缝衣服的针。瞄准老哇哇,拉动线绳,那箭头便会射中老哇哇被捉到。另一种是有了塑料袋后,用白塑料袋做成罩子去扣老哇哇。这两种工具,用塑料袋扣老哇哇,效果最好,但我们喜欢的是弓箭,因为那过程充满了乐趣。

老哇哇、唧留、唧唧,仿佛不知疲倦,也耐不住寂寞。无论是骄阳似火的烈日下,还是绵绵的阴雨中,都会在树上叫个不停,直到秋风里生出的凉意,吹哑了嗓子,才不知躲到哪里去了。

俺爹俺娘俺家乡

由央视纪录片导演郭西昌(子星)创办

独一无二的家乡,独一无二的爹娘,把你们的思念告诉我,把我们的情感献故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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